《湛藍蓮華》四之一


  善法天子回到萬聖巖後,稍稍調息了數日,自覺傷勢已恢復泰半。而他又深感武林近來紊亂,奇象四起、惡徒四竄,自己怎麼也無法完全定心下來養傷,然而就以現下這般不是甚佳的狀況,貿然出關也只是徒勞,甚至更糟的是可能會就此壞事呢。


  眼下最好的方法,便是聯合力量了。此時恰好善法天子佛門之外的好友買醉人來訪,兩人商量未久便決定一同伐罪,出發擒抓戤戮狂狶了。


  荒野之上,秋風掀起一地黃葉,緊張的氣氛凝在六目之間。


  怪哉!


  那惡名昭彰的戤戮狂狶,今日竟手抱著一名強褓嬰兒,雖然稍缺細心,卻也沒讓那嬰孩感到不適,懷中的嬰孩還張著嘴咯咯直笑呢!


  那名男嬰不知是沒察覺到空間瀰漫的緊張,又或是生來勇氣過人,非但不哭不泣,還伸出兩條短臂,拉扯著狂狶的頭髮,好似那是他的玩具一般。


  善法天子冷著眉心,那張俊容更添冰霜七分,緊抿著唇,施力握緊了手中的藍色拂塵。


  一旁的貪杯買醉人,因酒而微紅的老臉上,看不出什麼特別的緊張或是憤怒,平淡的到像是湊巧路過的醉漢罷了。

  狂狶眼見身前兩人擋路,明白來者不善,心中雖是一凜,卻又憶起他手中這個順便拾來的嬰兒,這回保證可以全身而退了。


  思及此,戤戮狂狶心中原有的一點擔憂全被拋諸九霄,如他之名狂傲的放肆大笑:「哈哈哈!」


  「放下身上孩童,以免傷及無辜!」善法天子沉穩的語調卻也掩不住話裡暗藏慈悲的憂心。


  「哼!」得意的咧。狂狶不理,如此說了:


  「怕傷到這個小孩,運功出招不會閃啊!」哈哈,佛門都是慈悲心氾濫的笨蛋!


  善法天子怒眉一挑,運出招式:


  「天之罰!」此招威猛卻又沉穩鎖定了戤戮狂狶一人,刻意避開了那小孩。


  買醉人也即刻補招,面對兩者強勁招式,狂狶自不可能乖乖受招,也立即運功出招以對。


  一時之間風走雲急,漫天的沙塵激起,在在顯現招式的剛強猛烈。


  趁著狂狶不察,天子一個箭步踏前,打算近身救那狂徒手裡的嬰孩,身後買醉人也十分有默契的,立即添上一招掩護善法天子的行動。

  順利貼近狂狶,善法天子立出極招。


  「天之赦!」


  只是不料,戤戮狂狶竟以手中嬰孩為擋,雖說卑鄙了點,但對善法天子可挺有用的。


  棕銅色的眸子藏不住驚訝,情急之下將招式一半轉移至旁,另半則任他反撲自己。霎時武招反撲的力道過猛,善法天子踉蹌退後數步。


  「哈哈!想從我身上奪走這孩兒,難矣!」戤戮狂狶眼見天子狼狽,狂傲大笑,一邊手運極招,要攻擊善法天子了!


  「天子!」貪杯買醉人一見好友受難,也急奔而來,心急趕緊出手,又是剛烈的一招。


  善法天子站住了腳,也行招擋殺,總算接下狂狶又剛又猛的烈式。


  只是這也不過就是狂徒虛晃的一招,意在脫逃不在開殺,戤戮狂狶招出,人也一溜煙的帶著嬰孩逃了。


  「哈哈哈!不陪你們玩了,後會有期!」狂妄的笑聲回盪著,挑釁著善法天子。


  眼見惡徒脫逃,善法天子心中自是不悅,可他暫時也無餘力了。


  舊傷未癒又添新傷,體內的雷電之氣又紊亂流竄了,他也只得先提氣運順真氣,壓制下那狂而猛烈的雷電掌氣。


  買醉人上前,眼前的湛藍依舊傲骨挺立,可是明眼如他,深知善法天子內傷深重。


  「還是被他脫逃了。」買醉人惋惜的說。


  「對了,狂狶之招不該傷你至此,難道你先前受創過?」


  「不敢勞煩主席費心,吾無礙。」善法天子雖然被好友點破,但仍正色謝過買醉人的關心,不讓他繼續多問了。


  善法天子轉過身,額上已沁出了幾滴冷汗,是內傷作祟所致,他背對買醉人運氣稍稍壓制傷勢帶來的痛楚。


  買醉人看了看善法天子倔強的背影,嘆道: 「唉!好友啊,你總說一步蓮華好擔責任,未思己身已是泥菩薩,也硬要渡江…」


  「……。」背對的善法天子不語,但心已知買醉人欲言何者了。


  「那麼好友,你現下這又有何不同呢?」同樣急欲滅惡,同樣也愛將責任往身上攬去,明明就是一樣的啊!


  沉默了許會兒,善法天子垂著眸,棕銅色的眸子黯黯淡淡,失了光彩。


  「主席,吾只是分擔聖尊者的責任。這,也是吾的職責。」他只想的出這樣的回答。然而這樣的答案,卻讓善法天子發現,自己竟也自行擔起了一個又一個的責任。


  是啊!他不也一樣。


  但是,見聖尊者那樣柔弱的模樣,縱使明白他之內心堅強如鐵,他也無法止歇對他的心疼。


  不知不覺,他也受了聖尊者的影響了,什麼時候他不再是那個孤僻的小沙彌?什麼時候他也會慈悲向佛?什麼時候他一心認定的憤世嫉俗轉換成了嫉惡如仇?又是什麼時候,他竟也會承襲了他這樣的惡習呢?


  當年,因武鬥戰火而家破人亡的悽慘,讓他狠狠看清人性如此險惡、現實如此殘酷,不只那些為名奪利拔刀互向的梟雄魔頭,更多的是同樣是受難,卻為生存,又加害他人的難民們。那世界太過於殘酷了。


  所以他為了生存也自私了起來,所以他加入萬聖巖,沒有一絲皈依的心,只是單純生存問題罷了。


  因為親眼看透人心黑暗,所以他嫌惡與人交際,因此孤僻。


  就是後來遇上了聖尊者,他重新接受人群以後,他依舊改變不了一貫的冷漠,唯有熟識之人,他才能夠卸下多一些的防備。


  可是,他的心已經修佛修的慈悲了,他被聖尊者感化了,內心早也軟化了不少,縱使他的話語會不經意的尖銳,但他的心卻都是善的。


  ……他,已變了。


  只因為一朵執著入世救苦的蓮華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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